半晌后,她开口道:「你在教我做慈善吗?」
司机立马噤了声。
回过头,继续开车。
沈母侧目看向我,她的眼底,已如同再也惊不起半丝涟漪的古井。
她问我:「小城啊,你有兴趣做慈善吗?」
我很诚恳地摇了摇头:「不太有兴趣。」
一窗之隔,是深冬的冰天雪地。
我们相视一笑。
却又一起,泪流满面。
小乔离开后,我无数个日夜,被噩梦缠身。
梦里她满身鲜血,遥远而哀怨地看着我说:「你骗我。」
她的神色苍白,面容悲痛。
明明在我的记忆里,十八岁的沈南乔,还曾是明媚张扬、朝气蓬勃的模样。
我跌跌撞撞,惊慌失措走近她。
我有太多的话,想要解释,想要跟她说。
可眼前的人一晃,又变成了沈母。
那些话如梦魇,如来自地狱的恶鬼。
在我耳边无数次响起,像是藤蔓慢慢缠紧我的脖子。
「她曾想要一个爱她的丈夫,一个自己的孩子。」
「她临死前的愿望,是拿回那架钢琴。」
我沉进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里,剧烈地喘息。
从梦中惊醒,身边的床冰凉。
那天我抢在顾城前面,买下了那架钢琴。
我其实是想告诉小乔,顾城能给她的,我也可以。
我想跟她和解,想让她放下顾城。
我曾想象过无数种,我跟她的结局。
或许是争执不休,过完这一生。
或许我们该好好谈一谈,彼此和解,各退一步。
我想无论如何,我绝不愿意跟她离婚,成全她和顾城。
我不愿意放手,我爱她。
可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。
却从未想过,她会死去。
二十八岁的沈南乔,我的妻子。
会这样突然而毫无征兆地,彻底离开我。
可她的死亡,真的是毫无征兆吗?
曾摆在我面前的绝症诊断单,她明显消瘦的身形,和渐渐无神的面孔。
我曾亲眼见过,她流鼻血,呕吐,咳血。
我曾见过,她虚弱到被一张检查单,砸倒的模样。
我曾见到,她找顾城立遗嘱。
可我却一次次忽视了最重要的东西。
一次次看到的,都只有她跟顾城频繁的来往。